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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庄重背景下的肉色诱惑

2024-04-24 11:34:24 来源:本站 编辑:

导读 : 1
陈逸山很快被任命为报业集团副总,四十出头,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。
尤嘉霓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陈逸山。他正在致辞,一袭改良过的中山装,身形虽清瘦,却是精气十足。他开始敬酒,一桌桌轮

第5章 庄重背景下的肉色诱惑

1

陈逸山很快被任命为报业集团副总,四十出头,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。

尤嘉霓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陈逸山。他正在致辞,一袭改良过的中山装,身形虽清瘦,却是精气十足。他开始敬酒,一桌桌轮番敬酒,间或仰头哈哈大笑。

她知道他的得意,不由也升涌起炫耀的冲动。尤嘉霓环视周遭,恨不能对在座的每一个人说,当你们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时,可知晓他曾牵挽我的手,吻着我,低语着,恳求与我缠绵。陈逸山即将走到她这一桌,她充满期待地望着他,愈发觉得——

男人因权力的在场而熠熠生辉!

她是迷恋他,还是迷恋投射进权力镜面的影像?或许,这二者并不存在矛盾。他们本来就是统一的,不是权力成就他,而是他的智慧俘获了权力,他的肉体、思想与权力自始至终是熔铸为一体,不可分离的。

假如,有一天,荣耀之光突然黯淡了呢?他是否亦如褪却妆容的女人一样黯然失色?铂金光芒所掩盖的衰老、冷漠、不忠,将似粗糙的颗粒凸显,丑陋、生硬地凸显?

这一假设,仅是短暂的停留,尤嘉霓的指印,一个犹疑的指印,潮润地印在报社宣传橱窗的玻璃上。她看到陈逸山,清癯、目光灼然。冰凉的触摸,他的图像有了尤嘉霓圆圆的指印。

然而,很长一段时间,陈逸山都没有联系尤嘉霓,一个电话、哪怕一个暗示。她以为穿过风中摇曳的大门,门后有狂喜和奇迹等待着她,可是,什么也没有,白色的盐碱地,荒芜而咸涩,风停住运行,没有方向感,她就在空茫中——如黑暗中的蝴蝶无序飞舞。

一次,尤嘉霓和一群人挤进电梯。恰巧,陈逸山也在里面,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唤,陈总,早。他并未刻意看尤嘉霓,哪怕是一眼。她被遗忘了吗?难道她不过是个应召女郎,或是临时租借的充气玩偶,被抚摸着兀自亢奋?

尤嘉霓的不甘、疑惑、怨怼,密密交织着,七零八落,如暗夜跳动的局促而炽烈的烛光。他并未进入,却依然占有她的意识。那一霎涌流拒绝的时刻,他想到了什么?还有,他为何从她的生活中突然隐身?

他的世界充满光晕和谜面,她迫切地渴望进入!

2

一个女人与男人分离后,如何重新激荡起男人的欲念,令他垂涎欲滴?

他得到她,在得到的一瞬,渴求的欲望即被销蚀,无数个陌生女人的臆想从四面八方涌来,销蚀掉他对她的欲念——我对你的渴念已经提前透支!

被遗忘的尤嘉霓突然意识到,自己陷入性关系的被动地位,这在她二十四岁的生涯里是前所未有的。自从十六岁第一次谈恋爱,尤嘉霓无疑在两性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,她操控着一段段情感的起始、延续及终止,一切皆以她的个人意志为转移,而对方必须无条件服从。她总是第一个提出,我对你厌倦了,像厌倦玩腻的玩具或过时的衣物一样厌倦你!若遇年轻的男孩跪求她回心转意,她则像个傲慢的公主,冷漠地拒绝。而对方悲戚的面孔则成了她炫耀的资本,她对女伴们得意地说,知道某某昨天哭了多久吗,一个大男人像孩子似的哭了快两小时,我真的有点舍不得,可没办法,长痛不如短痛。深层的意思却是,我多有魅力啊,一个男人为我哭了这么长时间,你们有这样的魅力吗?

一对年轻情侣在街上争吵,女孩嚷道,我早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了!男孩反驳道,怎么是你,其实我早在你想分手之前就想和你分手,只是怕你伤心我才一忍再忍!不,是我,是我……两人争吵着,争吵的核心,不是这段情感缘何失败,而是谁先对谁厌倦,谁先决意舍弃谁。因为这关乎致命的吸引力的问题——我的吸引力依然熠熠生辉,而你的吸引力则暗淡无光!

如今,陈逸山轻率地遗忘了她,第一个说,我不玩了!尤嘉霓沮丧且恼怒。她面临两种选择:一、你不在乎我,我也不在乎你;二、她继续想方设法接近陈逸山,再次赢得他的关注。第二种选择的确有损自尊,可是毕竟她对陈逸山有所企图,她不能半途而废。那么,如果她想继续,又该如何继续?不,稍微停顿一下,有个细节再次跳出,尖锐地刺激她的神经。自始至终,他们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进行,陈逸山从未对尤嘉霓说,让我欣赏一下你的罗体。即或,他点上香烟,微弱的火光中,罗体虚浮而现,陈逸山也并未表露出过多的兴趣。难道……这样的疑惑滞涩地滚流,尤嘉霓不情愿地自问——

“难道,我的罗体缺乏诱惑力?”

裸露就具有诱惑力吗?

满大街到处穿梭的是穿吊带裙的女孩,白皙、粉色、浅黑,到处都是;电视里晃荡着比基尼女郎裸露的肉体;涩情碟片里,坦白的裸露,无所遮掩的裸露。她们都很肉感,毕露无遗的肉感,但与诱惑无关。肉感是让人忘却的,诱惑是令人牵挂的。肉感与情绪无关,它只是一种本能,如一条狗,对抛给它的骨头,本能地号叫着,冲上去吞噬。肉感从不会纤细地感知,潮润地思念,感性之光是被肉感之躯所屏蔽的。

诱惑不在这里,那诱惑在哪里呢?

杜拉斯设计赤裸的法国少女睡在中国的成年男人身边,在西贡昏暗的房间里,屋外是鼎沸人声,只要推开百叶窗,即刻窜出无数窥视好奇的眼睛。一切元素都让男女主人公披上诱惑的外衣。

而梦露的诱惑,就在她微微俯下身,捺住即将飞扬的裙摆,裙摆在被轻轻一掖的瞬间,诱惑才开始呼吸。

诱惑一定要披上神秘的外衣,若肉体过于坦白,将会消失在令想象力扫兴的面纱下,被目光整体穿越的身体没有任何诱惑。

罗体本身并无诱惑力,诱惑产生于幻想罗体的旅程中。

而尤嘉霓却将肉感之躯与诱惑之躯等同,她媚笑着,迫不及待地脱去衣裳,尚不知晓,此刻,她跟陈逸山在夜总会看到的脱衣舞女郎毫无分别,她们都很肉感,但没有记忆,没有情绪,没有思念,可以飞速地滑进,飞速地滑出。

肉感的她给他一个错误的信号。她是可以随意进入的区域,任何人均可无设防地进入。她的肉体没有国界、没有疆域、没有边界线,有着无限开放的清晰划痕。

她过于娴熟。娴熟得犹若没有高*潮的电影,平滑地流动,开始即是结局。陈逸山越过尤嘉霓娴熟的动作,看到其他男人注视她罗体的贪婪目光,或许一切就发生在昨天——他对她不确定。

我允许你们引诱我!

对陈逸山而言,她不是唯一的,独一无二的。他可以轻易地走进,也可以轻易地退出。他只是他们中的一员,他和她是彼此的过客,他自然会遗忘她,遗忘在他习惯遗忘的世界里。

尤嘉霓轻率地脱去诱惑的外衣,她本应按照诱惑的神秘规则去游戏!

3

诱惑的技巧是什么呢?

一本书这样写道,为了激起男人的欲望,女人不能在投怀送抱上表现得过于老练,要“羞色可餐”地引诱精品男人,“羞色”不是本能,而是技巧,因为“羞色可餐”可以激发情场老手们久违的纯真冲动。

我们要佯装“羞色”。羞色是稀缺资源,因其稀缺,才会闪耀钻石的光芒,成为情场上的必杀技。男人对处女的挚爱是源于处女滞涩的抗拒,男人喜欢一点点退缩和抗拒,没有抗拒,就缺乏动力,困难越大,狩猎刺激就越大,他们喜欢对陌生领域的强力攻克。

所以,聪明的女人需借助一面镜子和神奇的化妆术,使自己游移于少女及熟女之间,令众人处于悬念中:烁烁烛光间,你微微颔首,粉晕浅浅,娇眼迷离;待他渐漾春情,你须脉脉悄无言,敛余红;他若执意牵挽,你则借故离去,他怅然独立,不知有无相逢日。

故事继续前行——当他再次遇到你,自会迷醉于你诱人的“羞色”笑靥。

爱情,被虚构;情境,被设计;人物,被解构。

尤嘉霓站在书店长廊间,到处都是书,琳琅满目,纷繁驳杂:从经商发财、升官上位、职场竞技,到生育教子、美颜纤体、养生长寿、性趣大全……高悬的电视机正播放某台湾成功学讲师的讲座:“成功的第一步,必须学会自我推销。无论你身处何地,餐馆、咖啡店或是火车、飞机上,都要热情地给每个人派发名片,让所有不熟悉你的人熟悉你。记住,每个人的身后都有庞大的人脉关系网,每个关系网的背后皆可滋生无限广阔的商机!”

人人都渴望成功,人人更渴望速成。众人并不关注成功人士的坚韧、耐劳,而将目光聚焦在专家们提炼出的花哨技巧上,技巧成了通往成功巅峰的直达天梯。男人们希冀一夜之间成为千万富翁,女孩们则痴想在高档酒吧“钓到”帅气的多金男,命运于奇妙瞬间,飞速驶入铺满金粉的梦幻隧道。

尤嘉霓正在读一本名为《如何做个诱惑娇娃》的书,书中这样写道:Step1,“巧遇”富翁。VIP俱乐部、珠宝店、五星级酒店、高尔夫球会等高档场所是最佳“钓鱼”地点;Step2,投其所好。搜索目标富商的各类信息,个性喜好、饮食习惯、服饰品位等,不露痕迹地伺机表现。有时,为了激发对方关注的眼神,来一段有关弗洛伊德潜意识的言论,也未尝不可;Step3,一旦进入实战阶段,要学会制造暧昧气氛。玩玩太极推手,来场不告而别,然后再次设局巧遇,于恰当时机怀孕,奉子成婚,最终锁定胜局。专家将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:当你含情脉脉凝视他时,专家提醒,巧用经济学知识对他进行风险投资评估,计算其投资回报率;当你欢欣雀跃嫁给他时,专家则告诫,假如离婚,你该如何争取经济利益的最大化。

末了,专家还不放心地教诲,切忌不能让对方看出技巧的痕迹,善于化有形为无形。知道什么妆容最漂亮吗?裸妆。裸妆明明是化过妆的,但和真实肌肤一样有着透明质感、粉嫩光泽,甚至比真实肌肤更自然,更光透。

比真实更真实,技巧的最高境界!

策略和手段替代令人着迷的心醉。在某职场小说中,作者提醒销售人员与客户谈话时,每一次都要启动手机录音,随时留下客户的不利证据,利用对方的弱点完成销售业绩。我们时时刻刻都被暗中监控。小说、影视剧变成职场上位教科书,充斥着钩心斗角、算计及谋略。作家和编剧将人性的卑鄙和狡猾无限放大,每个人都被预设为假想敌,只有消灭他人,才能赢取自己的锦绣前程。观者自以为学到独家秘籍,殊不知,人人都是聪明者,就没有聪明者,因为,人人都在玩同样的伎俩,构筑同样的心理防线,彼此既是出招者也是拆招者,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对垒。

到处都是路径,到处都是闪亮的标志,到处都是喧嚣的叫卖声,一切炫目的技巧替代了本真的生活。突然间,曾有的生活经验和认知全部报废,自我陷入茫然无措间,迫不及待地捡拾技巧的拐杖,迫不及待地从他人传导的经验中寻找自我,然后——迫不及待地戴上技巧的面具,佯哭、佯笑、佯癫、佯痴,做个伪饰者。

4

难道,我们每个人都有两张脸、两个声音?

十八岁的尤嘉霓上旅游专科时,同宿舍一女孩名叫芮瑞,她被同学们奉为女神。女神长得不漂亮,平淡的面孔,瘦弱的身形,却有着卓越不凡的才能——演讲。只要站在演讲台上,女神周身立刻散发出奇特的光彩,她不似其他演讲者那般慷慨激昂,而是徐缓平静,不经意间一词一句潜入内心,让人回味无穷。

芮瑞成了名人,专科二年级就到省教育电视台客串主持。尤嘉霓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对她讲,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。其实,学好数理化有什么用?这个时代最核心的是你怎么讲,而不是你怎么做,讲什么比做什么更重要,口才是关键,那些默默耕耘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众人的焦点。

一天,尤嘉霓趁芮瑞不在,翻看她的笔记本,扉页上她写道,我是我自己人生的导演!我是我自己人生的导演?尤嘉霓反复默念着,她向窗外望去,操场上有几个男同学正在打篮球,世界按照固定的秩序不疾不徐地运转着,假如我希望吸引投篮的那个男孩的注意,我必须做点什么,比如冲到场地中心,而不是坐在场外默默地观赏,自我只有在被注意的那一刻才有价值。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名人名言,尤嘉霓的目光又被另一句话所吸引,“表达自我比自我是什么更重要”。这句话颇令尤嘉霓费解,她很想问问芮瑞,但她很少在宿舍,即或碰面,也仅仅敷衍两句,脸上似结了冰霜。

芮瑞出了本演讲书,签名售书前一晚,尤嘉霓被嫉妒心啃啮着,一夜未睡好,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忍不住跑到新书发布会现场。女神身穿米色棉麻斜襟长裙,赭红色长巾斜斜一搭,嘴角漾起似有若无的微笑。签名的时候,女神身体微侧,像画画般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
签名售书后有个小型读书会。现场黑压压,唯有一束追光照在舞台中央,女神坐在古藤椅上,低头无语。忽听埙音袅袅,三名白衣男子飘然而至,他们排成Z字形,以长袖为笔在地上挥毫,所画之景投影于幕布上,似墨染远山。女神或执卷仰望,或喃喃自语,之乎者也一番,众人均云里雾里茫然不解。乐声杳然,女神缓缓起身,表情漠然,环视四周。此刻,众人皆屏息期待,以为女神即将开始精彩的演讲,这片刻的沉静也因了她有趣的肢体语言变成演讲的一部分。追光一点点黯淡,观者依然拽着一根意犹未尽的线傻傻地期待,女神早已翩然退场。

尤嘉霓思忖道,整场演讲她都不知道女神想讲什么,讲了什么,她似乎仅仅是被氛围所吸引,音乐、舞蹈,而不是演讲本身,可是,女神似又因这氛围的烘托显得高深莫测。她恍恍然走出会场,身旁一个男同学说,瞧,她多会装范儿。尤嘉霓突然顿悟,原来“表达什么比自我是什么更重要”的本意就是装范儿呀。

装范儿这个词很有趣,范儿本是北京话,劲头、派头的意思。在时尚圈,范儿(Fashion)演变成风格、品位;装范儿,你本没有某种风格,可为了顺应潮流,引人瞩目,装成你渴望成为的那类人,装女王范儿,装文艺范儿,装民国范儿,装公知范儿……看上去和实际是什么完全是两码事。在这个装腔作势的年代,会装是门艺术。

5

尤嘉霓从书店走出,雨淅沥沥下起来,她疾步走进连卡佛商场避雨。

扶梯上升下降,下降上升,一摩登女郎正从扶梯缓缓而下。尤嘉霓的目光似被什么攫住:她为何如此吸引我的视线?我想追随她,看清她的面孔,她的一切都充满神秘,敞开的黑色小西服,而那一抹象牙白蕾丝小抹胸,遮住秘密,秘密因其被遮蔽,有着神秘的不确定性的诱惑。

她在展露,她在遮蔽。在展露和遮蔽之间,她玩起了强调距离激发想象力的游戏。罗体藏掩于半透明的纱帘后,半明半暗,看不分明,想象力兀自喧嚣,热烈地,喷射出激情的汁液。

庄重和轻佻;遮蔽和袒露;黑色和白色;背景和主题;对立的诱惑的游戏。

黑色小西服+象牙白蕾丝抹胸——庄重背景下的肉色诱惑。

这个发现令尤嘉霓兴奋不已,她似乎触摸到某种诱惑的神秘规则:性感是调适出的,情境是要制造的,剧情是需要演绎的!

人们为谎言披上真诚的外衣,为残忍披上伪善的外衣,为私利披上高尚的外衣,她当然也要为诱惑披上庄重的外衣。尤嘉霓不是随随便便进入他的生活,她越郑重其事,他就越要郑重其事地对待她!

6

尤嘉霓应主动创造情境,情境一旦被创造,台词、表情、动作都需精心设计:掩饰焦灼和怨怼,凸显无怨无悔柔软的思念。

直接打电话吗?如果拨通,该说什么好?假如他说很忙,她将无回旋余地。一切都需好好思量。不管怎样,必须想方设法见到他,楚楚可怜地站在他面前,故事才能继续……可是,她不分属他管,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见到他?

我们试图进入尤嘉霓曲折的思索过程,这种思索时而被她的奇思妙想所振奋,时而又因设想的无法实现而沮丧,如此反复,竟至焦躁,干脆放弃。

想象力的终结?无数想象的情境,被折叠成纸鹤,没有生命力地短促飞翔。

尤嘉霓的脑海再次浮现出陶萃丝,她似乎在微笑,嘘,轻松点,男人,再出色的男人,都禁不住你的主动引诱。

是吗?那就让想象力来一次漂亮的飞翔吧!

有一天,尤嘉霓去传达室查询一份快递,无意间发现一叠报纸下竟压着一封陈逸山的信。心中暗喜,环视四周,传达室老头正喋喋不休地打电话,她飞速地抽出那封信,绕过他的视线,溜出报社大门。下一步该怎么办,万一办公室里有其他人呢?她想好了台词,那就大大方方地说,这信丢在电梯口,自己捡到特地送过来。如果他生气呢?或是很漠然……

门预期地打开,令人满意的结果,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。

“陈总,您的信。”

“我的信怎么会在你手上?”

“传达室的人弄丢了,丢在电梯口,我捡到了……”

“真的是丢了吗?”一切隐藏都是徒劳,尤嘉霓看得出他质疑后一丝诡异的笑意。

“很久没见……”

“四个月了。”

“有四个月吗?这四个月发生很多事……”

“是的,我在年会上看到您,在年会上,我一直在看着您,您的致辞真的好精彩……可惜您是看不到我的……”幽黑水亮的眼睛望着他,令人无法拒绝的柔弱。

“这一步不容易,刚刚开始……”

“我知道,可是——您好像已忘了我……”思念的触角,悉悉窸窸地,探出。

“怎么会?你应该理解我的处境,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,稍有不慎……”

陈逸山注意到尤嘉霓的形象,冬日的诱惑的形象。栗色长发高高束挽,几绺卷发随意飘垂,驼色羽绒服敞开,露出大V领杏色毛衫。回忆潮润润地浮现——她微微俯下身,忽隐忽现的胸部,令人目迷神离。他不由地悸动。

陈逸山慢慢摩挲着尤嘉霓的手,一点点欲念在摩挲间,噼啵擦响。他的手指轻叩尤嘉霓的手背,熟悉的记忆,暖洋洋地漾起。

“想我了?”这声音轻得近乎耳语。

“难道你不想我?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——”

尤嘉霓抬起面庞,五官都在渴求诉说,双唇翕动,眼眸里闪着的光亮,水波一样荡击,粼粼波动。

思念的气息,一点点侵蚀……

他多少有点恻隐,被遗忘的面孔,被遗忘的身体,被遗忘的交欢,如同海潮过去,冲刷掉的贝壳,新的大量的贝壳,将随着又一波海浪,五彩缤纷地涌现。

她的神情是柔软的思念,还是绵软的陷阱?陈逸山尚不明确,至少从未认真思量过这个女孩。他看着她的面容,天真带点诱惑,闪闪擎动着。声调因强烈的渴望,而略带颤悸——我要让你知道我内心的思念,蜷伏已久水淋淋的思念。

罗体很廉价,思念却很奢侈——庄重背景下的肉色诱惑。

她传递了她的思念,柔软的思念,不带任何功利,单纯的只是思念,女人对自己情偶的思念。心弦微微触动。他凝神着V领下的波动,手兀自迟疑着,是否顺着颈项、肩膀,滑向手最愿栖居的地方——微妙的火流,波荡而来,窜至指端,攥紧,放开,再攥紧,让这如胶质的流动体,挤榨出情欲的汁浆。

兀自迟疑着。

尖锐的电话铃声,不合时宜地响起。这该死的铃声,让梦境里的人,怵然惊醒。

脸上漂浮的柔情一点点消淡,一如每次开会做报告时,薄淡的雾气。他转过身:“马上有个会,我知道你的想法了,你先回吧。”

她所构想好的,微光般转瞬即逝,思念的边缘迅即被蚕食。

这么漫长迤逦的等待,他又如何知道?她不是他的过客,她不能让他随意遗忘,遗忘在他习惯遗忘的世界里。

尤嘉霓的委屈几乎要不合时宜地宣泄,她用力扭开房门。陈逸山的手自她背部滑下,停留在臀部,短暂、意味深长地停留,这是安慰的符号:“以后不要这么冒险!”

7

链接上了,在断裂的记忆里,有了黏合,尽管薄脆、飘摇,可记忆不再断裂。

然而,这似乎还不够。在陶萃丝与Robert两小时的交流过程中,她通过生活中的三个小故事,密集传递这样一个讯息:我不仅勇于冒险,更具有卓越不凡的头脑。她早在某杂志专访中了解到,Robert喜欢富有冒险精神的聪明女人。陶萃丝认为,现代女性最重要的不是美貌,而是自我营销的手段以及挑选时机的智慧。如果说,将橙汁泼溅,是陶萃丝揿下关注的按钮,下一步,必须强化这些意识,将纷杂信息浸泡进化学溶剂里,形成鲜明的结晶模块,巧妙地嵌进Robert的记忆凹槽——陶萃丝成功地营销了自己。

鲜明模块和记忆凹槽,犹若磁石,因奇特的正负吸力,才能完美地相互吸附。你吸附我,恰恰是我想吸附的。

一年一度的报社春节联欢会即将开始,尤嘉霓敏锐地意识到,这是一个将鲜明模块,嵌合进陈逸山记忆凹槽的绝佳机会。她自告奋勇报名参加文艺表演,可是,究竟表演什么节目才能引起他的关注?不,关键是能进入他的内心世界,激荡一点共鸣、一点感动……

思索如探照灯,灼亮每一场景:陈逸山搂住尤嘉霓的腰,唇对着唇细语喃喃;烁烁烛光下,他俯下身,微漾的酒气:等我。朦胧月色下的罗体,缓缓升腾的烟雾,缭绕而上,画面氤氲了。都是些剪影,迷人的螺旋,闪着多棱光芒,稳健、睿智、风雅,又让人心生隔膜,似在遥遥青山的一隅,云遮雾绕,看不分明。他在哪里呢?一个片段,倏忽跳出,他的手指,抬起、落下,和着音律,有节奏地敲击——她欣喜地叫道,我怎么遗漏掉这段记忆?

苏南之行的第二晚,宋长明在烟霞阁为陈逸山饯行。烟霞阁傍山依水而建,拾阶而上,曲折廓落的游廊间,清风吹香,花气微婉。听泉室半壁面向湖面,推开雕花窗棂,湖面空寂,月明风愵。待众人落座,宋长明说,今天不听琵琶、古筝,也不听什么二胡,换换口味,听听古琴吧。

古琴横卧,一位中年男子着白色长衫,悄然而坐。琅然弦起,其音时而铿锵清亮、时而朴钝浑厚,若空谷之音,绕云萦水,百转千回地绵延。

一曲听毕,宋长明带头鼓掌:“平心而论,我个人还是觉得琵琶、古筝悦耳点,古琴听着总觉得滞涩,哈哈,说到底不是文化人,怎么样,今儿请乐评专家陈总给我们这帮乐盲扫扫盲。”

陈逸山轻摇折扇,环视一遭,徐徐起身:“宋总刚才也说了,喜听琵琶、古筝甚于古琴,可你若静心聆听,即会品悟,琵琶、扬琴、古筝发音铿锵响亮却延时短促,二胡发音虽绵长婉转,又不够清亮,而古琴一弦多音,清浊兼备,音色松、圆、润、透,真正是‘大声不震哗而流漫,细声不湮灭而不闻’。

“刚才诸位听的是《渔樵问答》。《渔樵问答》的高妙之处不在曲调本身,而是歌词所蕴藉的哲学思想。宦海险恶,凶多吉少,有多少文人能明哲保身,善始善终,厌倦了尔虞我诈官场生涯的文人,自会升涌隐逸之情,过一种息隐林泉、忘于江湖的生活。一悠闲渔夫,罢了钓竿,一自在樵夫,收了斤斧,林泉下偶遇。渔曰:‘客亦知夫水与月乎?’樵曰:‘余之志在山林边。’渔樵二人乐山乐水乐陶陶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!”

一席人纷纷喝彩。陈逸山幽幽啜口茶:“不过,曲中所唱是理想境界,世间又有几人不为物困,能从器物中抽拔?又有几人能忘功、忘利、忘己?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虽向往之,实不能为也。”宋长明笑道:“老兄还在上升期,此话言之尚早。”

尤嘉霓尚未全然明了,却是分外佩服。陈逸山妙趣盎然的言谈,广博深蕴的知识,更激发她探索的热望。琴音再次鸣响,第二曲是《平沙落雁》。陈逸山沉浸其中,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间。烟头越烧越长,掉落,要掉落了,手指轻叩藤椅扶手,抬起、落下,和着音律,叩击。尤嘉霓下意识地想触摸,在那里,血液充盈于肌肤之下;在那里,情绪波荡于韵律之间,黏附表面的坚硬颗粒簌簌脱落,她自认触摸到潜伏其下柔软的情绪——神秘的悸动。

尤嘉霓决意暗合雅趣,跳一曲古典舞蹈。她选的曲目是《妆台秋思》,此曲是她在旅游学校读书,参加文艺会演时,辛苦排练一个假期的舞蹈。不过,她很慎重,特意请市歌舞团的老师重新排练。“秋已至,思万千。妆如初,有谁怜?”尤嘉霓默念着,竟生出几分怜惜来。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师,手眼身法都应和乐声。舞蹈老师赞道,真没想到,你跳得有模有样呢。尤嘉霓看着镜子里一袭绿罗衣的自己,幽黑的眸子,滴溜溜地转——

报社春晚现场。

自遥远处,箫声汩汩。低音哀婉,高音清远。尤嘉霓踏着音律,慢舞萦回。水袖从风飘舞,嫣然摇动,舞出荡荡之情。

她在明,他在暗;

她在舞动,他在静观;

她在吸引他,他被她所吸引;

涟漪初溢,多少旖旎蜜意,唯有天知;

旋转、回环,频移转眸,你凝视我,我凝视你;

眉眼盈盈处,流莺几点,飞来又去,两处销魂。

尤嘉霓是在传达一种相思吗?情黯黯,闷腾腾,都将一襟芳愁,入了思春调。

她的姿态触动了他。长长的水袖,自脸庞垂落,轻触前胸,滑至膝盖。她的肩、颈、臂——柔软地前倾,随着她缓缓低俯的肢体,试欲用他温暖的手托住这柔曼的娇躯。

轻摇而起。水袖高抛,遮了双眸,再一波儿一波儿,抖展开,乌溜溜的眼睛如怨如慕。她徐徐回旋,水袖甩向他的那一刻,有一刻的微醉,试图缠绕着,彼此缠绕着,泅泳于隐秘的快乐中,神随浪摇,于绿莹莹的光中,醉眠。

铮铮铿然,急管繁弦。

尤嘉霓掠地腾跃,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,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。她在跳,在他空荡荡的瞳仁里,跳。水袖甩向这儿,甩向那儿,啪地,漂掠而过,全是绿荡荡的水袖,柔软的钩子。

他想起那天尤嘉霓对他说的,你要给我电话哦。他拿起手机,“嗯”一声,独特的声线,传递。

性,从未挂线——二十四小时,随时随地,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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